朝阳从烧红的云中探出的时候,爱德华用剑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准备迎接王国的下一波进攻。帝都依靠着“始源之山”而建,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可供军队进攻,可以说是易守难攻之处。而相应的,这唯一迎敌的一面承受的压力也相当大。
敌人的数量多到不给爱德华一点休息的时间。帝都的守军白天要经受多头蛇,狮鹫的协同进攻,夜晚还要同狼人和血蝠作战。这才是第一天的试探性进攻,甚至巨龙都没有现身,爱德华和城中数量不多的守军已经濒临崩溃。
白灰岩的城体在附魔的加持下还撑得住,但是浸没在暗红色血液中的士兵已经不能再看到同伴残缺的肢体了,无法休息和高度压力带来的崩溃正蚕食着幸存士兵的意志,那是多么高超的精神魔法都无法修复的不可逆损伤。
靠着城墙上施加的高阶鼓舞魔法的效果支持着的士兵,撑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将巨大的弩箭从城楼上发射出去,射中了一头试图从空中袭击过来的奇美拉。受伤的巨兽缓缓向下降落,但由于没有别的火力对其进一步进行攻击,不久后他就用狮子般的前爪拔下了深深刺入厚重鳞甲的弩箭,而两个头颅中像山羊的那个,则喷出了巨大的火球。城楼由于附加了魔法抗性的咒文,倒是没有受到伤害,但是猛烈的爆炸冲击让刚才的射手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城墙上。
眼见着多头蛇巨大的身躯又一次撞在了城门上,飞行异兽已经开始了向城墙的俯冲,爱德华别无他法。
“现在,就要启动了吗。”他明白敌人潜伏在暗处的巨龙就是在等待自己启动帝都最终防御的时机,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自己考虑这些了。
帝都中隐藏着骇人的战争机械,那是那些开拓埃弗斯领的天才锻冶师们离开这座城市时留下的最后的作品。这些专门针对异兽设计的巨型机械,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依靠,也是爱德华敢于面对这些异兽的底气。但是因为这些机械平时隐藏在皇宫的地下深处,当他们启动时,皇宫,还有帝都中心的一大片区域,就会变为一片废墟,而它们无差别的攻击同样不会因为眼前的生物是帝国人而有所规避。
爱德华没见过这些武器,他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不是像传说中描述的那样强悍,但是眼看着又一名士兵被巨喙撕成了碎片,爱德华的左手伸向了绑定着启动魔法的黑曜石项链。
“陛下的情况如何?”
“还在休息。你也知道,自从那之后,就一直这样。”安娜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丈夫,低声和卡尔说道。从帝都出发的皇帝,很快就到达了弗德罗和元帅汇合。
“元帅大人,陛下和我们的两支部队已经整编好了,时刻准备出发!。”匆匆赶来的哈罗德越过了皇后直接向卡尔汇报。卡尔手下中对当今皇后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哈罗德也是其中的一员。
卡尔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皇后则还是挂着脸上的微笑,毫无反应。
“知道了,通知全军,今天晚上出发。”
“元帅,身处帝都的爱德华公爵还在浴血......”
“够了,不需要你提醒我,照做。”
“是!”
哈罗德咬着牙,执行了卡尔的命令。他说服自己卡尔是想借助夜色尽量减少敌人对我军动向的掌握,尽管他认为帝都中摇摇欲坠的性命经不起哪怕一时一刻的拖延。
“姐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背过身的卡尔用只有安娜能听到的声音,犹豫地问道。
“没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安娜和她的几个侍女将皇帝从马车中抬到了驻地的营帐内。一旁的卡尔,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尽量不去想爱德华,不去想弗德罗的公爵夫妇,不去想姐姐在搬动沉睡着的皇帝时额头渗出的汗滴,也不去想在另一辆马车内眺望着远在帝都的丈夫的索菲亚。短暂的冷静后,卡尔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姐姐,“一切为了帝国。”
从这一刻起,帝都的守军就再无可能见到他们盼望的皇帝陛下和元帅大人了。
震天的呼喊在帝都城内响起。很多本已经没有人手操纵的弩炮和抛石机再次发出轰鸣,利箭和巨石咆哮着袭向可憎的入侵者,击碎了无数异兽的身躯。
突如其来的转机让爱德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黑曜石项链上刚刚闪烁的光芒,暗了下来。他回身看着这个自己发誓要保卫的城市,城墙下聚集着这个城市中的民众。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少年,有几岁孩子的妈妈,也有一个家庭中唯一剩下的孩子。他们在这个城市面临危急的时候,自发地站在了它身旁。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来?”爱德华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敢想象眼前的景象。“如果你们战死了,保卫这个城市也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如果这座城市陷落,我们就没有家了。”冲上城墙的少年掠过爱德华的身边,只留下了这一句话,甚至没有和爱德华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公爵大人,我们也来帮忙!”
“西街道有老夫攒了一辈子钱才买下的房子,不可能让你们这群玩意儿进入帝都一步!”
“哥哥的仇,就由我来报!”
孩子们奋力推开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姑娘们用削尖的竹竿逼退了倒在地上的士兵面前的狮鹫。苍颜白发的老者测算好了抛石机下一次攻击的落点,他的孙女则按他的指示发射了巨石。
这是和鼓舞魔法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任何魔法都不可能达到的效果。爱德华按住自己剧烈跳动地心脏,无比确信这一点。
一时之间,王国的攻势竟被遏制住了。
“这就是人类吗,有点意思。”远处空中的维斯塔凭借巨龙敏锐的视力目睹了城墙上发生的一切。
“看来还要再等一会。”
弱小的异兽留下了一地尸体,王国只能暂停攻势。
背离人群的方向,安妮朝着被爱德华临时划为禁止入内的帝都中央前进。
她从没有失去记忆,或者不如说,这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皇宫的大火,身为第六皇女的艾米利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晚,和侍女偷偷跑出来散步的艾米利亚,撞见了身着黑袍的纵火者。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侍女就已经倒地毙命了,她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艾米利亚的脸颊。
她还记着那时的恐惧。拼命地奔跑,奔跑,以为跑到了自己的宫殿就会没事了。
但是,当她跑回宫殿的时候,发现宫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殿内的母亲倒在地上,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而身后的黑影就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自己,艾米利亚甚至能感受到那冒着寒光的刀尖带来的刺痛感。
“救救我......求......求......救救我......”
就在少女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剥夺了思考能力,抽泣着颤抖着的时候,耀眼的光芒突然笼罩了她的身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帝都的城墙外了,而她身旁,还有一个发着微光的大盒子。是伟大的光明女神救了我,艾米利亚这样确信着。所以她这次不顾一切危险回到了帝都,决心找到这一切的元凶。“我不能辜负女神赐予我的生命。”
向下拉了拉兜帽,确认了没有人在自己附近,艾米利亚进入了皇宫。右手按住别在腰间的匕首,俯下身子压住自己的脚步声,尽管相当于回到自己的家中,艾米利亚还是小心翼翼地前进。
皇宫里安静的出奇,就和当时那个宁静的夜晚一样。自己居住的宫殿早已被打扫干净,根本看不来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如果我当时好好呆在宫殿里的话......”艾米利亚想哭出声来,但是她不能。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拭去眼眶中的泪水,少女握紧双拳,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第六皇女殿下,请留步。”
就在艾米利亚准备前往圣母殿寻找线索时,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黑衣人突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谁!”
艾米利亚急忙转身拔出匕首,但是黑衣人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她的意思。
“皇女殿下不必害怕,想必您一定在寻求着事情的真相,这个钥匙,一定能帮上您的忙。”
话音刚落,漆黑的身影就化做鸦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散发着微光的钥匙。
警戒再三,没有发现异样的艾米利亚小心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钥匙,立刻就知道了它对应的锁。
“这个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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